繼電話震響了三次之後的簡訊聲響。

李石巖終於打開看了看。

簡訊的內容很簡單，他一目了然。

：你昨天晚上和我說的那件事，我想重新談談。我在公司門口等你。

他看到發件人是一個居住在他心底已久的名字，語誠。

對面有目光向他投來說，“是誰啊？接二連三的打電話過來。”

李石巖緊握了手機的機身。身旁，艾琳蹭了蹭他的臂膀說，“石巖，叔叔在跟你說話，你有沒有聽到？”

李石巖先是側頭看了一眼艾琳，接著，看向坐在對面的父輩時，李石巖站起身說，“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你們可以繼續聊。”

沒等得到應允他就走了，很匆忙的樣子。艾琳在他身後喊道說，“你去哪？你給我回來。”

可能是沒聽到，可能是心盲了聽不到，李石巖一出旋轉餐廳就開車消失在了夜色。在赴往的途中，他又在一遍的打開手機確認了那條短信內容。確認自己沒有看錯。略微彎起的唇角，和眼中綻出的溫柔一起，在這片夜色如畫的光景裏，是那樣純粹。

等在紅綠燈的十字路口那裏，他隔著夜色，遠遠的就看到了站在路燈下的張語誠。穿著幹練的職業裝，和在家裏的那個她明顯不同。

家裏的那個她，柔軟，隨意，穿著大大的襯衫或ｔ恤，有著烏黑的長發，像個小女生。

現在的這個她，理性，知性，頭發束在腦後，別人眼中的強勢，在他眼中，透著薄弱。

車子在她旁邊停下她還渾然不知，一直等到他把玻璃搖下來，看著她，按響車鳴，她才恍然回神。

“上車吧。”

語誠點點頭，身影在車前掠過，然後坐到他身邊的位置。

李石巖側過頭看她說，“準備去哪？”

“隨便吧。”

“那去賓館怎麽樣？”

語誠終於正視了他，不過不是驚愕，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李石巖不喜歡她的這種近似敷衍的態度，他覺得這是病，得治。

語誠之前的態度一直有些強硬的，可是後來想想，是自己有求於人，也就放開了說，“最近的咖啡廳吧，店名就不要問我了，我平常都很少註意這個。”

她一般都是走到哪，停到哪，覺得哪裏好喝，就只記得那個地方，地名和店名通常都被忽略。這點李石巖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心知肚明沒有在為難。另外的話，還有一小點不甘，以至後來兩人在咖啡廳落座的時候，李石巖補充了說，“記住這個店吧。是它讓我遇見了你。”

語誠說，“我直接切入主題好了。有關於昨天晚上你說的那件事，我想我可以答應你。因為，我有一個朋友說，想去麗江，明天動身，人家情侶兩個人。所以我就想到了你。你那邊，怎麽樣？”

李石巖攪動著杯中的濃濃咖啡，眉目略低著，待他端起那杯咖啡淺啜了一口時，他說，“我已經約了艾琳去馬爾代夫過情人節。我現在要是答應你，艾琳那邊我要怎麽應付。”

語誠想了想，說，“賄賂管用嗎？”

“你要去賄賂她？”

“不，是賄賂你。”

不管是語氣，還是神情，李石巖都可以看出她的認真。這一刻分明期盼已久，但他卻沒有立馬給出的答案，而是，故作深凝的沈思了一會。

期間語誠一直看著他，期待著。時間在過半晌後，李石巖出其不意的給出她回覆說，“親我一口就答應你。”

語誠當下一楞，他剛才想了那麽久就想出個這麽條件？

也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呵呵幹笑了兩聲，起身就走。在位置即將交錯那裏，李石巖一把拉住她，口吻是極不甘心和無奈的應道說，“好，那明天我去你小區樓下接你，然後再去和他們會合。”

雖然不情願事情只是這樣，但最後還是低頭了。在旋轉餐廳的驀然離去，他的那一個轉身，背離了全世界朝她狂奔，像這樣，他又怎麽可能會具有能夠和她談判的籌碼。

最後。李石巖看她的眼神流露出了無奈，他是真的束手無策了。

逐漸松開的手，目光一直隨著她的身影在對面坐下。李石巖說，“你知道嗎？要是剛才你不給我發信息，我此次馬爾代夫之行，就算以後回來，我也無法和你像現在這樣面對面了。”

語誠的目光不是很懂的看向他，他的目光帶著些微的身不由已看向她在往他杯裏加牛奶的動作說，“這和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一樣。隱諱一點的表達，是去馬爾代夫過情人節，而真正的目的，是結婚。”

語誠的動作有過一刻僵滯，“和艾琳？”

“嗯。”

“那現在呢？”

“分了啊。”他說的輕松。

語誠卻一下子懵了。

“別這副表情啊，我本來就不想娶艾琳，雖然她是我爸媽挑選的準兒媳人選，但這並不代表是我想要的。我曾經也把我的意思和她挑明過，但是她聽不進去，她說除非我做給她看，而我又不想和別的女人亂來，所以……”

語誠接下他的話說，“所以你鑒於在工作上和我合作的時候，以及一步一步深入接觸時的了解，覺得我可以信任，才提出讓我做你一天女朋友的要求？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一天夠嗎？”

“一天不夠可以長期啊。”

“……”

李石巖說，“咖啡果然還是要加牛奶才好喝啊。”

這是語誠第一次發覺李石巖是如此純粹。她覺得以他的身份來說，那麽大一家國企公司的繼承人，有多深不可測先不說，但沈穩睿智是必不可少的。

跟他在合作時，也沒覺得他這麽小孩子。商場上的殺伐果斷和勝券在握，他幾近是以獵殺的形式在捕捉目標。現在的他看起來悠游自在，半分不顯商場上宿將慣有的肅殺之氣。

他說，他才剛接手公司的事情不久。

他說他其實並不喜歡現在的這種生活。

他說他就該像閑雲野鶴，嘴裏挾著自己的夢想，想幹嘛幹嘛。

這樣的他，雖然不羈，但真實，他願意讓別人了解自己。而唐立方，卻完全相反。兩年前她對他不了解，現在更陌生。

這天晚上他們都喝到很晚。

出了咖啡廳，又在路邊的小吃攤上喝了白酒。

好像還說了很多話，內容忘記了，怎麽回家的有一點點印象。她記得自己踩著一腳高一腳低的步伐逞強不要李石巖扶。

隔天起來頭痛欲裂。看了看手機屏幕上的時間，早上六點。和文婧約好的時間，是七點會合。等下還要稍微收拾一下，時間應該剛好夠用。

她狠狠敲了敲自己變得又沈又痛腦袋，精神渾渾噩噩的跑下床，去洗手間洗漱。

在心裏，因為擔心自己會忘記什麽事，所以目前細細理著。已經和公司請了假。確切的說，是和李石巖請了假。用年假換的……

這屋裏也沒有什麽需要照顧的，沒有小貓小狗。至於養在魚缸裏的小醜魚，她可以多灑點餌食。她想，三天應該可以來回吧。

文婧也有自己的工作。唐立方，從來都是個大忙人。

心一點一點又開始沈了下去。喉嚨裏突然一澀，她被一口還未吐出的漱口水嗆得幹咳了起來，那一刻的血液沖頂，漲紅了她的臉和眼眶。

本來是說好在小區樓下等她的李石巖就在這個時候按響了屋外的門鈴。她滿含著眼淚去開門。

李石巖見到她的樣子先是一楞。

語誠說，“我這沒事，被水嗆著了而已。”

他的表情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反手把門關上，另一只手上提著早餐。沒說話……

後來一直到出門，人都到小區樓下了，語誠才忽然想起還有魚沒有餵。

李石巖問她說，很重要嗎？

語誠點了點頭，讓李石巖在等她一會兒。

李石巖拿過她手裏的鑰匙說，他去，讓她等他，在原地等他。

仿若是再三叮囑那般。語誠有些莫名其妙，不過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手機上傳來了文婧的短信。她問她現在到哪了？

語誠在這邊回信說：進行的路上。

她記得文婧以前很愛暈車，每次坐車，不管是計程車還是大巴，都能去了她半條命。所以後面語誠又追加補充了一句說：你家那位有沒有給你備暈車藥？

從他們這裏坐大巴去往麗江的路程，已經算長途了，文婧的身體又屬於偏虛的那種，她的這個擔心是有一定必要的。

按了發送鍵。看到屏幕上的發送成功和已保存備份，語誠長長籲了口氣。

前方艾琳的走近，她一開始沒註意到。而後可能是出自直覺吧，艾琳手一擡就準備給她巴掌時，適時出現的李石巖只手將艾琳的那只手攔在了半空。

艾琳的身邊當時還有一個男孩。高高帥帥的，給人感覺卻不愛說話。

艾琳瞪著李石巖。李石巖看了她一眼，接著就放開她的手腕。

張語誠也是這時才略微有些明白李石巖的不對勁。

和文婧會合的時候，他們此次所要乘往的大巴，也就在那裏。

售票員說，“就差你們了。現在人來齊了，馬上就能出發。”

文婧看到不止語誠一個。接二連三的上車身影讓她茫然的看了語誠一眼。而本來她是幫語誠占的位置被艾琳坐了，她脾氣一下就上來了要發。語誠朝她搖頭。

最後一排的多人位擠擠也沒關系，指不定半路還有人下的。

李石巖放好東西後，就也在她身邊坐下了。一排六個人的座位坐了七個人，她旁邊的那個人的坐相還不好，一睡覺頭就歪到她肩膀上了，還流口水，然後每次都會被李石巖打醒。車子一路顛簸的途中，同種情況都反覆了好幾次，最後沒辦法，李石巖用臂膀橫過語誠的腦後搭在她的肩上。每次等那個人的頭一倒，他就“一巴掌”，那個人頓然清醒過來，說不好意思，於是慢慢地，慢慢地，那個人的頭就往另一邊去了。

往這邊每次都挨巴掌，還睡不好，就算心裏在不怎麽不想改，潛意識裏也會強制自己改掉了往這邊倒的壞習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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